2012-10-29 15:28 來源:民進中央宣傳部 字號:小 中 大 轉發 列印
摘要:平衡是健康的前提,疾病是因各種致病因素導致人體平衡紊亂所致,而醫者治療疾病,就是以針藥之偏糾疾病之偏,使歸於平衡。《內經》關於治療疾病的各種法則,均本著“以平為期”為大旨。筆者研讀經文,從臨證權衡標本、用藥勝病為主、用藥適事為故、用藥制度有節、用藥三因制宜、治療調理並重等六個方面,總結歸納《內經》治則的平衡觀念,以昭示醫者立方遣藥的法則。
關鍵字:內經》治則平衡
人體的健康,關鍵在於平衡,疾病就是由於各種致病因素導致人體平衡失調所形成的。如陰陽的偏頗是寒熱的發病基礎:“陽盛則熱,陰盛則寒;陽虛則寒,陰虛則熱”,故“陰陽之氣,清凈則生化治,動則疴疾起”。唯“陰平陽秘,精神乃治”。指出了陰陽的平衡,是健康的基礎。治療疾病的大法,如“寒者熱之,熱者寒之;實則瀉之,虛則補之”等等,一切均是“以平為期”為最終目的。《內經》關於治則的論述頗詳,其大要均著眼于平衡,茲淺述之。
1.臨證權衡標本
標本是一個相對的概念,善為醫者,診察病人,當正確把握權衡標本,《內經?素問?標本病傳論》謂:“知標本者,萬舉萬當;不知標本,是謂妄行。”但標本的具體掌握運用,則“言標與本,易而勿及。”首先,醫生和病人,“病為本,工為標,標本不得,邪氣不服。”故先要擺正醫患的關係,醫患之者應相互信任和理解,才能取得良好的治療效果。《內經?素問?五藏別論》指出:“拘于鬼神者,不可與言至德;惡于針石者,不可與言至巧;病不許治者,病必不治,治之無功矣。”因此,醫生和病人都要正確對待相互關係,互相協調。其次,疾病的本身,病因為本,症狀為標。只有徹底去除病因之本,才能消除各種症狀之標。所以《內經》一再強調“治本必求其本。”當然事物總是一分為二,在標急嚴重危及生命時,治標救急,是為治本贏得時機,故標本治則為急則治其標,緩則治其本,《內經?素問?標本病傳論》謂:“先病而後逆者治其本,先逆而後病者治其本;先寒而後生病者治其本,先病而後生寒者治其本;先熱而後生病者治其本……先病而後泄者治其本;先泄而後生病者治其本。必且調之,乃治其他病。”但對標急者,如“先熱而後中滿者治其標……小大不利治其標”。總之是“病發而有餘,本而標之,先治其本,後治其標;病發而不足,標而本之,先治其標,後治其本,謹察間甚,以意調之。”這些就是根據標本輕重緩急的治療原則。再者,在邪正關係方面,正氣存內,邪不可幹,留邪之處,必是正虛之所。故《內經》一再強調順應四時,合理飲食,調節情志以強身健體,保生全命。對正虛邪實的病人,扶正則易戀邪,祛邪又易傷正,此時應詳審標本因果關係,正虛不能驅邪者,扶正以驅邪,邪盛損傷正氣者,去邪以安正,或扶正祛邪相兼,即所謂:“間者並行,甚者獨行。”輕重緩急,先後有序。
2.用藥勝病為主
《內經·素問·六元正紀大論》謂:“婦人重身,毒之何如……有故無殞,亦無殞也。”指出了毒藥治病,有病則病當之,不可姑息留邪。因此,張錫純有“用藥以勝病為主,不拘分量之多少”之論。《醫學衷中參西錄》中記載了張氏重用赭石四兩治孕婦劇吐案及治孕婦上有寒飲,下有寒積,滿悶煩躁不能進食,溫藥中重用附子八錢,服逾十劑而病癒。赭石、附子均為妊娠禁忌藥物,妊娠劇吐,歷久則母嬰均危,借赭石鎮降使胃氣下行,水谷得進,方保無虞;附子辛溫,逐寒力宏,唯以辛溫散盡陰霾,中氣乃安。故對非常之疾,醫者應膽大心細,非膽大,優柔寡斷則坐失良機;非細心,孟浪草率則禍不旋踵。筆者曾治一中年婦女,子宮功能大出血伴感染發熱,血色素降至4*1012/L。從患者少腹硬滿,手不可按,脈象弦實,證之患者所下之血均是血塊,決為瘀阻胞宮、熱入血室。非逐瘀則新血不守,故方用桃紅四物加山楂、澤蘭合小柴胡湯,二劑熱退,血塊盡去,轉用益氣補血善後。治一老年消化性潰瘍併發上消化道大出血,9天內三次手術不能控制出血,生命垂危,重用大劑人參合西洋參各50g益氣攝血,大黃粉活血化瘀,推陳致新,幹姜溫陽活血,黃芩苦堅寧血等挽救了患者的生命。唐容川謂:“一切不治之症,皆由不善去瘀之故。”對於血症,若審是瘀血,雖出血量多,若不化瘀,血道因瘀而滯,則血行不歸常道,唯活血化瘀,使血行正常,才能使氣血寧謐而安守,是有故無殞亦無殞之義也。至於藥物的用量,則當視病情輕重深淺,如上述消化道大出血之病人,益氣攝血固是常法,但若非重劑則不能力挽狂瀾。正如《內經?素問?五常正文大論》所謂:“無盛盛,無虛虛,而遺人夭殃。無致邪,無失正,絕人長命。”
3.用藥適事為故
《內經?素問?至真要大論》謂“:寒者熱之,熱者寒之,微者逆之,甚者從之,堅者削之,客者除之,勞者溫之,結者散之,留者攻之,燥者濡之,急者緩之,散者收之,損者溫之……薄之劫之,開之發之,適事為故。”指出方藥應與疾病相當。藥為治病者設,而是藥皆有所偏,故用藥劑量和療程當有所約,過則傷正而變證蜂起。《內經?素問?五常政大論》雲:“有毒無毒,服有約乎……病有新久,方有大小,有毒無毒,故宜常制矣。大毒治病,十去其六;常毒治病,十去其七;小毒治病,十去其八;無毒治病,十去其九。若肉果菜,食養盡之,無使過之,傷其正也。不盡,行復如法。”此昭示醫者,一是用藥適可而止,不可過劑;二是注重飲食調養,培護正氣,使正盛而邪卻。仲景深諳《內經》之旨,用汗劑得汗,用下劑得下後勿再服,中病即止,不令正氣受損。故善為醫者,用藥必須恰到好處,即使對於重症頑疾用藥亦不可過度,《內經?素問?六元正紀大論》謂:“大積大聚,其可犯也,衰其大半而止,過者死。”人皆喜補,對於一些補益之品,筆者認為亦不可妄用濫用。《內經?素問?生氣通天論》指出:“陰之所生,本在五味;陰之所宮,傷在五味”。五味太過則造成臟腑之氣的平衡失調,形成各種病變。“多食鹹,則脈凝泣而變色;多食苦,則皮槁而毛拔;多食辛,則筋急而爪枯;多食酸,則肉胝而唇揭;多食甘,則骨痛而發落。”這是五味太過所致。即使對於老年或體弱者,雖當進補,筆者認為藥食同源,如可以食補者,則以食不以藥,如確需用藥者,《內經?素問?至真要大論》謂:“久而增氣,物化之常,氣增而久,夭之由也。”故亦應把握尺度。至於用藥原則,《內經?素問?至真要大論》謂:“近者奇之,遠者偶之,汗者不以偶,下者不以奇,補上治上制以緩,補下治下制以急。”雖“氣有高下,病有遠近,證有中外,治有輕重,適至其所為故也。”這都是《內經》指導醫者辨證論治,立方遣藥應病藥相當,適事為故。
4.用藥制度有節
張錫純謂:“用藥如用兵,料敵詳審,步伍整齊,此所以戰則必勝也。”故醫者立方遣藥,應君臣佐使,層次分明,主次之間,井然有序。仲景就是以方藥精妙,配伍嚴謹而為百世之師。《內經?素問?至真要大論》謂:“主病之謂君,佐君之謂臣,應臣謂之使。”指出了藥物配伍中君藥、臣藥和使藥的作用。關於佐藥,《內經》指出反佐的運用,《內經?素問?至真要大論》謂:“奇之不去則偶之,是謂重方。偶之不去,則反佐以取之。”後世拓展了佐藥的作用為佐助、佐制和反佐。考仲景方藥同是大黃、枳實、厚樸三藥,用量變化,君臣易位,方各有三,而主治各異。同是桂枝湯五味藥物,而加重桂枝用量則成桂枝加桂湯,變治療太陽中風證為針處被寒、水寒上衝之奔豚證,充分體現了藥物配伍之間用量變化的意義,指導後世,臨證即使辨證準確,方藥正確,但藥物的用量,君臣佐使之間的配伍關係亦非常關鍵。至於奇方和偶方的制度,一是從藥味的奇偶數,如“君一臣二,奇之制也;君二臣四,偶之制也;君二臣三,奇之制也;君二臣六,偶之制也”二是從方藥的配伍作用,如“近者奇之,遠者偶之;汗者不以偶,下者不以奇。”關於大中小方的制度,是以藥味多少而設。《內經?素問?至真要大論》定為:“君一臣二,制之小也;君一臣三佐五,制之中也;君一臣三佐九,制之大也。”至於逆治與從治,是從治病求本立法,症狀與病因相符時,則寒者熱之,熱者寒之,實則瀉之,虛則補之……當疾病發展到嚴重階段,如張景岳所謂:“大實之病,反有羸狀;至虛之病,反有盛候。”斯時必須去偽存真,從其假像而治之。即所謂:“寒因寒用,熱飲熱用,通因通用,塞因塞用。”看似從其假像,實則是求本之法。對寒熱交錯、虛實夾雜的病症,《內經?靈樞?官能》篇指出:“寒與熱爭,能合而調之;虛與實鄰,知決而通之;左右不調,把而行之;明于逆順,乃知可治。”當綜合權衡而立方,《素問?陰陽應象大論》謂:“故善用藥者,從陰引陽,從陽引陰;以右治左,以左治右;以我知彼,以表知裏;以觀過與不及之理,見微得過,用之不殆。”對寒因熱用,熱因寒用,而病反甚者,《內經?至真要大論》謂:“諸寒之而熱者取之陰,諸熱之而寒者取之陽。”馬蒔指出,此時當求以本經之屬,法以壯水之主,以制陽光,益火之源,以消陰翳。張景岳指出:“善補陽者,必于陰中求陽,則得陰助而生化無窮;善補陰者,必于陽中求陰,則陰得陽升而泉源不竭。”此皆精闢之論。
5.用藥權衡三因
良醫治病用藥當因人、因時、因地而制宜,病雖相同而治法不盡相同。在因時方面,“人以天地之氣生,四時之法成,”隨著年月的推移,運氣的變化,疾病的規律及症候亦隨之而變,《內經?至真要大論》謂:“乘年之虛,則邪甚也;失時之和,亦邪甚也;遇月之空,亦邪甚也。”“不知年之所加,氣之同異,不足以言生化”故醫者“必先歲氣,毋伐天和,”以順應天時的變化,故用藥“熱無犯熱,寒無犯寒,從者和,逆者病。”針刺病人,“月生無瀉,月滿無補,”亦示人治病應因時而變。在因地方面,中國地大人廣,五方之人病因各異。《內經?素問?異法方宜論》謂:“ 醫之治病也,一病而治各不同……地勢使然也。”地區不同,氣候不同,生活習慣不同,致使人群體質不同,發病的規律也不同,故砭石來自東方,毒藥來自西方,炙大爇來自北方,九針來自南方,導引按蹺來自中央。“故聖人雜合以治,各得其所宜,故治所以異而病皆愈者,得病之情,知治之大體也。”在因人方面,人有男女老幼之別,貧富貴賤之分,體質有強弱肥瘦之異,感邪雖同,而病各異,故《內經?靈樞?五變》謂:“一時遇風,同時得病,其病各異,因其骨節,皮膚,腠理之不堅固者,邪之所舍也。”隨著年齡的增長,人體臟腑陰陽氣血亦隨之而變,“年四十,陰氣自半也;”五十歲之後,肝心脾肺腎依次衰退,病雖相同,而治療用藥則相應不同。人的體質不同,藥量亦有差別。體質不同,耐藥不同,《內經?靈樞?論痛》:“胃厚色黑大骨及肥者,皆勝毒,故其瘦而薄胃者,皆不勝毒也。”即使是同一病人,同一疾病,亦應根據患者具體性況。《靈樞?始終》篇謂:“凡刺之禁,新內勿刺、已醉勿刺、新怒勿刺、新勞勿刺、已飽勿刺、已饑勿刺、已渴勿刺,大驚大恐,必定其氣,乃刺之。乘車來者,臥而休之,為食頃,乃刺之。出行來者坐而休之,為行十里頃,乃刺之。”《內經?素問?刺禁論》:“無刺大醉,令人氣亂;無刺大怒,令人氣逆;無刺大勞人,無刺新飽人,無刺大饑人,無刺大渴人,無刺大驚人。”此皆因人而異也。人們的生活環境不同,所病亦不同。《內經?靈樞?九針》篇雲:“形樂志苦,病生於脈;形苦志樂,病生於筋;形樂志樂,病生於肉;形苦志苦,病生於咽喝……形數驚恐,筋脈不通,病生於不仁。”這些都告誡後人,得病因人而異,治病亦當因人而異。
6.治療調理並重
良醫治病,不獨重於針藥,而是治療調理並重。《內經?素問?臧氣法時論》:“毒藥攻邪,五穀為養,五果為助,五畜為充,氣味合而服之,以補益精氣。此五者,有辛、酸、甘、苦、鹹,各有所利。或散,或收,或緩,或急,或堅,或軟,四時五藏,病隨五味所宜也。”指出了服藥的同時,應當配合相宜的飲食。飲食非宜,常常影響疾病,故《內經?靈樞?九針論》:“病在筋,無食酸;病在氣,無食辛;病在骨,無食鹹;病在血,無食苦;病在肉,無食甘。口嗜而欲食之,不可多也,必自裁也,命日五裁。”《內經?靈樞?五味論》謂:“五味入于胃也,各有所走,各有所病。酸走筋,多食之,令人癃;鹹走血,多食之,令人渴;辛走氣,多食之,令人洞心;苦走骨,多食之,令人變嘔;甘走肉,多食之,令人挽心。”對於飲食之味,《內經?靈樞?五味》謂:“五穀:粳米甘,麻酸,大豆鹹,麥苦,黃黍辛。五果:棗甘,李酸,栗鹹,杏苦,桃辛。五畜:牛甘,犬酸,豬鹹,羊苦,雞辛。五菜:葵甘,韭酸,藿鹹,薤苦,蔥辛。凡此五者,各有所宜……脾病者,宜食粳米飯、牛肉、棗、葵;心病者,宜食麥、羊肉、杏、薤;腎病者,宜食大豆黃卷、豬肉、栗、藿;肝病者,宜食麻、犬肉、李、韭;肺病者,宜食黃黍,雞肉,桃,蔥。”對於熱病初愈,飲食更應節制,《內經?素問?熱論》指出:“熱病已愈,時有所遺……諸遺者,熱甚而強食之,故有所遺也……熱病少愈,食肉則復,多食則遺,此其禁也。”指出飲食對疾病的影響。對於針刺之後,其調理是“已刺勿內,已刺勿醉,已刺勿飽,已刺勿饑,已刺勿渴。”這樣才能更好地保證療效。其他如心理情緒調節亦至關重要,《內經?素問?湯液醪醴論》指出:“精神不進,志意不治,故病不可愈……嗜欲無窮,而憂患不止,精氣弛壞,榮泣衛除,故神去而病不愈也。”唯“志閒而少欲,心安而不懼,形勞而不倦……各從所欲,皆得所願,故美其食,任其服,樂其俗,高下不相慕……嗜欲不能勞其目,淫邪不能惑其心,愚智賢不肖不懼于物”這樣才能卻病延年。對於達官顯貴,更應直言不諱。《內經?靈樞?師傳》“且夫王公大人,血食之君,驕姿從欲輕人,而無能禁之,禁之則逆其志,順則加其病……人之性,莫不惡死而樂生,告之以其敗,語之以其善,導之以其所便,開之以其所苦……惡有不聽者乎。”指出心理疏導的重要性,凡此等等,《內經》都是本著以平為期,對患者要綜合分析,綜合治療,才能事半功倍。
7.小結
本文從六個方面探討分析了《內經》治療的平衡觀念,第一,臨證權衡標本是要醫者正確把握標本,端正醫患關係和正確判斷病因與症狀的輕重主次關係。第二,用藥勝病為主是要醫者處變不驚,當機立斷,膽大心細,正確把握邪正關係。第三,用藥適事為故是要醫者藥證合拍,恰到好處,適可而止。第四,用藥制度有節是要醫者立方遣藥,君臣佐使互相協調,組方合理。第五,用藥三因制宜,是要醫者全面綜合分析病情,權衡機變。第六,治療調理並重,是要醫者治病不能獨重於針藥,飲食,情志等全方位綜合,才能事半功倍。總之一切都是以平為期,使以歸於平衡為大旨。
作者簡介:
仲潤生 原江蘇如皋市中醫院業務副院長,中醫內科主任醫師,江蘇省名中醫,學術上衷中參西,立足於辨證論治。
[責任編輯:張瑞宸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