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年07月14日 14:35:50 來源:新浪科技
雷鳴
新浪科技 李根
海淀黃莊位於中關村西南方向,是中國教育培訓的標誌性地點,是大部分輔導培訓機構的大本營所在,是絕大部分中小學生的課餘噩夢之源。
北京銀網中心就位於海淀黃莊,A座7層則是雷鳴最新的辦公地點,他每天穿過書包厚重的中小學生,以及那些望子成龍的父母,開始他的第三次創業。
雷鳴第一次參與創業,地點是北大資源賓館,1999年的他24歲,北大碩士剛畢業,放棄了7個全獎出國的機會,被校友學長李彥宏打動,加入到中文搜索的結構設計中,後來被江湖稱作“百度七劍客”。
雷鳴第二次創業,地點是中關村知春路,2005年的他斯坦福MBA學成歸來,看到垂直內容的大趨勢,創立酷我音樂。直到2015年酷我酷狗合併,加上幾家版權公司,成為海洋音樂集團準備上市,雷鳴説:“大勢已經明朗,音樂完全成了版權的生態遊戲,而我是個工程師,決定逐步退出管理。”
於是雷鳴決定第三次創業,做一件人工智慧和教育結合的事,成立一家叫“快樂智慧”的公司。
“其實我是個工程師”
實際上,創業可以不是雷鳴的必選項。
如果從財富積累的角度來説,前兩次創業就早已讓他實現了財務自由。從名聲的角度,作為百度搜索技術框架的奠定者,雷鳴在業內評價頗高。職業方面更不用考慮,他可以考慮在北大和北師大全職任教,畢竟現在也是北京大學大數據與機器學習中心聯合主任、北師大心理學院人工智慧與兒童成長研究中心聯合主任,還是國家“千人計劃”特聘專家,或者跟諸多老友一樣,開啟全職VC投資生涯。
當新浪科技問他,是否有心理包袱,是否害怕因為再創業毀掉“一世英名”。雷鳴回答:“成敗無所謂,我其實就是個工程師。”
雷鳴解釋稱,身邊不少朋友因為功成名就了,再創業會有心理壓力,怕毀了一世英名,但自己沒有這種包袱,“我一直把自己當做一個工程師,是視技術如信仰的人,最核心的是希望趁著還有精力有機會的時候,繼續追求自己想做的事情。”
他還回憶説,在酷我酷狗幾家公司完成合併後,自己逐漸不再介入日常管理,開始有時間看書、與朋友聊感興趣的事情,雷鳴稱狀態非常好,“當時為了研究這些相關的知識,一週大概有兩三個晚上,都是抱著書睡著的,狀態非常好,不時有新想法新思路,腦子非常興奮。本質上就是對這些東西感興趣,至於創業成敗之類的根本沒去考慮,我也從沒把自己當成過成功人士。”
回過頭來看,人工智慧正是雷鳴始終最感興趣的大方向之一,而對人工智慧的熱情,來自兩方面。
一方面是技術驅動。雖然人工智慧不是新概念,但近幾年來,雷鳴越來越感受到了人工智慧技術的突破,他一邊在北大大數據和機器學習中心帶博士研究前沿科技,另一邊不斷組織專門從業者相互啟發。
“人工智慧始終特別關注,組織了不少論壇和虛擬論壇,比如拉了一個群,吳恩達、李飛飛、CMU的邢波教授、余凱、秦致、張一鳴……還有一些Google、Facebook以及BAT的頂尖科學家,不斷在圍繞人工智慧技術進行交流,另外也有一些VC的朋友,比如紅杉中國的沈南鵬,聽聽投資人對於技術和趨勢的看法。”雷鳴説。
另一方面是社會意義。雷鳴認為人工智慧産生的社會價值,將遠遠超過網際網路帶來的影響,“工業革命讓人類從重復性體力勞動中解放出來,人工智慧則可以把人從重復性腦力勞動中解放出來”,雷鳴還進一步解釋説,比如廚師、駕駛員、銀行服務員等,都是先經歷大量的重復性訓練,完成後提供服務,但如果利用人工智慧改變這一過程,整個人類的勞動力就會得到極大的提升,人的工作價值就會被進一步提升。
名利早已無礙的雷鳴,希望參與這次人類意義的變革。
“有了孩子生活就變了”
另一個讓雷鳴深具興趣的大方向是教育,尤其是學前教育。5年前,準備要孩子的他開始花大量時間研究如何科學育兒,甚至和北師大的教授和學生一起專門以論題項目的形式進行研究,希望從腦科學、兒童心理學和教育學等角度著手,在這個過程中,雷鳴自稱收穫很大,感慨頗多,還希望能夠把研究成果推廣應用,推動更多的普羅大眾“科學育兒”。
“現在關於育兒和兒童教育,網路上紛繁複雜,你有什麼問題上網問一下,總會有所謂的專家能説一説,但細緻一看,那些東西多半基於經驗主義、基於情感。從我們理科的角度來看,首先沒有證據,其次沒有數據,太不科學了。”雷鳴説。
雷鳴還告訴新浪科技,如果從科學的角度來講,很少看到關於學前教育方面有對比驗證和數據事實,“你有沒有做過這種對比的驗證,用數據説話,對於孩子智力的發展、人格的形成,對於這些能力的提升,到底這種方法有沒有用處,提升了多少?”
越專研,發現其間問題越大,越交流,越發現這是大部分人的訴求。雷鳴稱不只以論題的形式研究,還在中美兩地組織小論壇交流,甚至名聲傳出去以後,還有人專門組織矽谷的華人工程師專場,希望雷鳴可以分享他的研究。“我也一直在想有沒有更好的辦法,讓更多人能夠在兒童學前這個階段分享到科學的方法,於是去年想到了人工智慧。”
實際上,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了學前教育對於孩子成長習慣、智力發育和個性形成等的重要性,但在這個領域裏,一來缺成體系的方法,二來經濟差異造成的分隔非常明顯——有一定收入的家庭的方法是送高端幼兒園,收入一般則沒辦法,但歸根結底幼兒園的首要任務是安全,對於孩子的性格、智力、閱讀、邏輯,表達等,其實要求並不高,而且缺乏個性化培養。
於是雷鳴把研究和人工智慧專家們一碰,發現其間利用人工智慧“有得做”。
首先是人工智慧發展很快,雖然打造一個成人助手出來還不簡單,但放到知識空間小很多的兒童學前領域,卻是切實可行的,可以利用人工智慧和機器學習的相關技術,不斷把孩子智識教育和個性化結合起來,讓孩子在學前有一個科學可靠的“玩伴”。
其次是孩子天然是語音交互的接受者,由於文字輸入和閱讀等能力不足,兒童對於語音對話和溝通,會比成年人自然很多,而且現在語音識別技術已經大為進步了。
所以利用人工智慧的相關技術,一方面可以在陪伴孩子,在知識積累方面科學可靠,另一方面通過機器學習等,能夠不斷掌握孩子的個性化特點,有一些遊戲式、任務式的啟發教育,讓學前兒童能夠享受沉浸式的提高,擺脫強制性學習的痛苦,這成為雷鳴關於兒童學前教育的落腳點。
其實這些研究和思考背後,還有一股“私心”作為推動力,作為一個4歲小孩的父親,雷鳴希望自己可以在兒子成長最關鍵的階段做點什麼,特別是“授之以漁”。
“我是一個受西方觀念影響比較大的人,並不打算給孩子留遺産,那既然這樣總覺得該做點啥,以盡到做父母的責任,後來覺得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,不把一些硬財富帶給孩子,那不如多培養他的能力,讓他成為一個智力、情感各方面都不錯的人。”雷鳴解釋説。
最後,2015年年底,雷鳴決定再創業,做一家人工智慧和學期教育結合起來的公司,取名“快樂智慧”——希望用人工智慧的技術,讓孩子的成長和學習過程變得很快樂。
“做一個教育版哆啦A夢”
快樂智慧的産品會是什麼樣的呢?雷鳴的答案是“哆啦A夢”。
哆啦A夢是中國人最為熟知的“機器人”之一,這只來自未來的機器貓,口袋裏有無窮無盡的科技産品,能夠幫助大雄在成長過程中解決困惑,並在遊戲一樣的體驗裏實現能力的提高。
雷鳴的“智小樂”也希望成為哆啦A夢一樣的機器人,雖然他表示現在肯定還達不到電視裏一樣的場景,但在很多方面,實際上可以讓小孩在成長過程中有陪伴、有啟發,在不經意的遊戲中獲得知識積累和能力提升,而且是個性化的。
不過這並不意味著這個産品是一個兒童版siri,是一個“十萬個為什麼”。雷鳴説大家以為做個兒童機器人,就是解決孩子腦海裏的十萬、百萬個“為什麼”,但是在長期調研和跟蹤後發現,其實孩子的所有問題都會基於場景,他並不是漫天在想“為什麼”,而且也不是每一個孩子都會主動開口問“為什麼”。
所以雷鳴的智小樂從幾個方面入手:
一是基於年齡、性別和興趣方向去引導,甚至主動發起話題,跟孩子聊起來、玩起來。
二是能夠基於歷史記錄和數據不斷分析,判斷孩子已經掌握的知識和掌握的情況,再利用遺忘曲線去設置遊戲幫助他(她)掌握提高,可以把學習知識和興趣遊戲都精確地放到時間軸上,提高孩子學習的效率,並且潛移默化地幫助他習得方法。
第三是通過陪伴和溝通,幫助孩子養成習慣。比如早上的時候陪孩子一起刷牙,並引導他如何洗漱,晚上如何引導孩子養成睡眠習慣。甚至在特定的時候,在情商方面幫助小孩有提高,“對於要不要分享,該不該勇敢,是不是要主動承認錯誤等,都會在場景下去引導小孩,這些大人看起來很大的話題,其實在很小的時候,如果能及時正確的引導,那小孩在不經意間就會形成習慣。”
雷鳴對此還補充稱,機器學習的好處就是可以不斷精確化判斷小孩的具體掌握情況,比如這個小孩已經很勇敢了,那模型就會優化調整,不必要在勇敢方向上的故事上花太多時間。而除了泛情商之外的東西,等到孩子適齡的時候,也漸漸引入一些知識類的遊戲,比如數數、邏輯、閱讀和表達等,讓他在遊戲和快樂裏就掌握。
當然,雷鳴也深知教育裏最重要但最難的一部分是“個性化”,他考察過很多幼兒園,特別是很多高端的幼兒園,發現老師雖然很優秀,但是一個老師面對70個小孩,是根本沒法兒“因材施教”的,更多還是通識和全面性上做文章,而且其中有不少妥協。
比如小孩天生最大的不同是性別,而性別造成的差異是小男孩喜歡“打打殺殺”類的遊戲,奧特曼一樣,要打怪、探險和當英雄。但女孩可能就是喜歡小魔仙一類的遊戲,喜歡王子、公主,給這些人換個衣服、攢個東西。所以不同性別需要不同的設置和參數。
不過另一個難點就是要適時的、場景化、遊戲化地引導。比如這個非常喜歡勇敢類遊戲的小男孩,要通過遊戲引導他不能魯莽,要懂得合作和分享。而小女孩可能也要綜合一下其他的能力,比如在王子和公主遇到危險的時候,引導她要勇敢,可以用“魔法”去幫助別人。
“這些都是人工智慧和機器學習的優勢,它甚至比人更精確更科學地做分析判斷,像AlphaGo下圍棋一樣。”雷鳴説。
其實歸結起來,雷鳴覺得自己再創業做的,是利用人工智慧幫小孩構建一種新的環境,這種環境介於“iPad”和“遠方”之間。因為現在越來越多小孩停留在iPad上,對外部環境和外面世界的動態鮮有興趣,但多數家長又無法做到時常帶孩子出去旅行,去一個孩子陌生的環境裏認知世界。
雷鳴有小孩之後發現,生病和旅行是孩子成長最快的兩種場景,“每一次生病一場和旅行一次回來,你都會發現他會有很大進步。特別是旅行,能夠激發他對陌生環境的興趣,不斷刺激他的大腦,孩子兩眼放光,興奮得睡不著覺,然後回來就是那種跳躍式的成長。”
但不是每個家庭都能有時間和條件這樣,那就需要創建一種場景,這種場景就是有一個不斷有新知識新遊戲的“人”陪伴他,像一個哆啦A夢,一起玩一玩,探索數學世界,用簡單的英語認識不一樣的環境,然後幫助他去認知周邊發生的事,給孩子建議,“比如在一個環境不太好的幼兒園,經常有小孩打架,那你該怎麼辦?一方面要告訴他不能主動攻擊別人,另一方面還得教會他如何自保,不然會永遠受欺負。這些現象看起來很小,但背後都是堅強、勇敢等大話題,關係孩子一輩子。”
技術、商業和風險
實際上,名利都已無憂的雷鳴再創業,更多是希望實現自己作為一個技術工程師的“社會價值”,但情懷的歸情懷,商業的歸商業,這次創業同樣面臨商業的考量和失敗的風險。
首先是技術上,人工智慧是目前最前沿的技術,所有一線公司都在佈局,雷鳴帶領一個創業團隊如何邊緣崛起,需要考量。
但技術實力上的問題雷鳴表示並不擔心,他認為一方面是目前的人工智慧到了一個60分的水準,通用化的現象開始顯現,技術實力上的差距並不足為慮,而且作為業內有影響力的人士,他覺得可依賴的技術人脈和資源不少,他們都是目前最頂尖的專家。
另一方面是垂直領域的應用具有可行性,目前巨頭們都在佈局通用場景,這個實現會有挑戰,但如果垂直領域就要簡單得多,就好像打造一個哆啦A夢很難,但打造一個教育版的哆啦A夢可行性要高很多。
其次的風險是商業上,智小樂是一個聽起來非常不錯的産品,但如何讓市場及大眾普遍接受,需要商業上的考量,而且作為一家創業公司,如何源源不斷活下去,也需要雷鳴考慮。
但他認為還不到思考“商業模式”的時候,前兩次的創業經歷讓他知道,商業模式是一個自然而然的事情,而且在斯坦福的課堂上,他印象最為深刻的啟發來自兩個案例。
一個是彼得-蒂爾的《從0到1》,裏面講訴的快速迭代,在垂直領域實現壟斷,才能源源不斷保證創新顛覆了他傳統的觀念,讓他知道創業公司的首要任務是快速實現垂直領域內的第一,有定價權,這樣就能做很多看起來了無意義的創新,推動持續進步,比如初期一度要賣給Yahoo!的Google,最後依靠垂直領域內的壟斷,現在可以做Google X等看起來無法變現的創新。
另一個更大的啟示是全球制藥巨頭默克制藥,企業的座右銘是:造最好的藥,首要目的是治病救人。雷鳴認為這就是社會價值的意義,在實現社會價值的大前提下,商業價值一定會得到認可,所以雷鳴覺得“快樂智慧”也是一樣,考慮如何造福更多的家庭和孩子,幫助孩子在學期時期在快樂中掌握“智慧”。
其實雷鳴再創業,也不缺錢。
快樂智慧成立伊始,他並沒有想到要對外融資,但幾個百度創業時期的幾個好朋友想要參與,而且他認為創業過程中總會麻煩到這些人,於是覺得讓他們投資參與更加心安理得一些。
不過雷鳴也決定,這次創業的天使投資是一次“保本”天使,也就是説會讓朋友們只賺不賠,回報算投資人的,虧本都算他自己的。
另外的角度來看,這實際上是對自己能力的自信和創業的自信,不過雷鳴並沒有明確説出來。他看起來非常平和,關於創業、人生經歷、對未來的思考等,波瀾不驚、娓娓道來。
不過這種平靜也有例外,當他講到兒子,一個父親的神采就會蓋過他的平靜,他兩眼放光地講起每天上午如何送兒子去幼兒園,週日如何與兒子度過,如何在生活裏實踐他教育方法論,還有看著兒子如何與不斷迭代的“智小樂”相處。
講到這些時雷鳴很放鬆,不是百度創始七劍客,不是酷我董事長,不是快樂智慧的創始人,也不是北大北師大的主任專家,他就是一個父親,每天穿越海淀黃莊,穿過那些接送輔導班家長的父親,但他很快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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